《军武次位面》作者:捷联初制导
在战略上轻视敌人时,决不可在局部上也轻视敌人。
前段时间卡塔尔世界杯E组最后一轮赛事中,日本队在控球率只有16%的劣势下以2比1逆转拿下西班牙队,以“死亡之组”的头名身份昂首挺电脑进16强。
日本队成为本届世界杯第二支闯进16强的亚洲球队,这是球队历史上第4次闯进世界杯16强,他们将在1/4决赛对阵上届世界杯亚军克罗地亚。
在裁判吹响终场哨声的那一刻,日本队的替补席全员冲向场内,而看台上的日本球迷早已泪流满面、声嘶力竭。
跟日本队一起火起来的还有“评述员韦杰”的一个视频——《从赛前鸦雀无声,到赛后谈笑风生,他们用足球说话,用心做事。怎叫人不为之汗颜?》,视频并没有将镜头对准球场上的日本队,而是向人们展现了从比赛当天到赛中、赛后场下的日本队。
赛前,队员们鸦雀无声地听着森保一为他们进行赛前动员,森保一讲话过后,队员们依然安静地离开驻地,在车上依旧是沉默,似乎要把所有能量都放到球场爆发。
在与西班牙对阵的上半场结束后,日本队0:1暂时落后,队员们并没有垂头丧气,而是互相搭着肩加油打气,直到下半场结束,以2:1拿下西班牙队后,森保一和队员们才露出久违的欢笑。
在这段视频里,军武君发现了一个细节,好几个褪去上衣的队员露出的是小麦色的皮肤和满身的腱子肉,这不禁让人想起了被网友戏称为“白斩鸡”的某些球员,令人汗颜。
在庆功宴的角落,森保一低调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的队员们会心一笑,这是用心做事后取得胜利的笑容,让人动容。
在这则视频下面有这样一条评论:“活了30多年,第一次尊敬日本人。”抛开历史恩怨,平心而论,这次世界杯中日本队确实踢得很不错,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呢?
冲出亚洲的日本足球
如果将日本队比喻成一家公司,而“上市”意味着参加世界杯的话,那么日本队从成立到1998年首次“上市”用了整整81年的时间。
日本接触足球这项运动的时间并不长,直到20世纪初,日本才开始在国民中推行足球这项运动。1917年,日本组建国家足球队参加第三届远东运动会,正式踏入国际赛场。
▲1917年第三届远东运动会开幕式上的日本队
彼时的日本足球队7次参加远东运动会,却在跟中国的比赛中屡尝败绩,战绩为六负一平,纯属打酱油,在此后的几十年间,日本足球基本都是停滞不前的状态。
直到1964年奥运会在东京举办,作为东道主的日本自然想风光一把,于是重金聘请了西德著名教练德特马·克莱默,克莱默倒也争气,在小组赛中日本队3:2战胜阿根廷出线,算是在全世界面前秀了一把。
▲德特马·克莱默
次年,日本全国足球联赛第一次成立,不过那时还没职业化,毕竟那会儿日本国内最受欢迎的运动还是棒球以及相扑,足球嘛,还远远没有普及开。
在1968年墨西哥城奥运会,日本队一路闯进半决赛,最终获得季军,日本似乎看到了进入足球强国的曙光。
▲1968年墨西哥奥运会铜牌
然而,在随后的20年里,日本足球一直徘徊不前,经常性地在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中输给弱队,无缘大赛。
1988年,中国男足击败日本队后首次冲出亚洲,进入到奥运会的正赛,这深深地刺激了日本人,于是日本开始进行足球改革,将足球职业化。
1989年6月份,一个决定了日本足球近三十年走向的关键人物出现了,他就是曾经参加过1964年奥运会的日本足球名将——川渊三郎,他开始作为职业联盟负责人出任日本足球“上市梦”的总设计师。
▲川渊三郎
三年后,日本队在亚洲杯决赛中战胜沙特,一举夺冠,首次打破了西亚球队垄断亚洲杯的历史记录。
但在1994年世界杯预选赛的关键一战中,日本队在取胜就能晋级的情况下被伊拉克队逼平,最终未能在多哈如愿出线,倒在了决赛圈前,史称“多哈悲剧”。
当时的森保一身穿17号球衣,和队友一样瘫坐在草地上,“我记得我当时哭了。我伤透了心,很绝望。”同样绝望的还有日本国内的球迷。
在登上回国的航班前,时任日本足球联赛主席的川渊三郎说:“从明天开始,我们会受到严厉的批评。让我们接受这些批评,并继续前进。”
回国后,川渊三郎为日本足球制定了两个重要的长期战略规划,分别是1996年的“日本足球百年计划”和“日本足协2005宣言”。
1000多页的“日本足球百年计划”为日本足球制定了详细的发展战略,主要包括职业联赛发展、青训体系建设和引进外教三个战略方向。
其中影响最为深远的就是日本足球人才培养体系,简单说就是两大培养主线,六级联赛架构。
两大培养主线:校园足球路线,以及俱乐部U12-18、青训系统路线。
六级联赛架构:
1级: J联赛
2级:JFL地区联赛
3级:大学足球联赛
4级:高中校队——J俱乐部U18
5级:初中校队——J俱乐部U15
6级:小学校队——J俱乐部U12
这种模式就是为足球小将们搭建的舞台,只要表现优异,既可以参加学校联赛晋级,又可以加入青训俱乐部进行系统训练,这样一来就球队有了海量的好苗子以供挑选。
而那些在足坛上涌现出的优秀年轻球员,日本足协则会及时地将他们输送至海外更先进的足球系统来强化自己。
随着职业联赛的快速发展,日本队诞生了如中田英寿、中山雅史、小野伸二等一批极具实力的球员,日本终于在1998年首次打入世界杯决赛圈,了却了冲出亚洲的夙愿。
▲1998年世界杯中的日本队
到21世纪初,日本已有20多名球员在欧洲俱乐部效力,他们接触着最先进的足球战术理念和训练系统,踢着最有竞争力的比赛,成为日本国家队的主心骨,日本也具备了能和欧洲强队一战的能力。
然而,在2018年的俄罗斯世界杯距离八强近在咫尺的赛场,日本队对阵欧洲豪强比利时队,在连入两球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日本队竟然被欧洲红魔最后20分钟的高空轰炸完虐,惊天14秒逆转反击给日本队留下了一场刻骨铭心的失利。
不信邪的日本人耗费一年的时间找到比赛双方球员,探究每一个细节,甚至还专门为这14秒的失利做了一部50分钟的纪录片。
拼不了身体就拼战术,在今年对阵德国和西班牙这两支强队时,很明显能看得出来日本吸收了上届世界杯的教训了。
黑色14秒事件只是日本足球发展的缩影,面对失利,日本并没有归结于身体天赋和发展环境的差距,在日本足协百年大计打下的基础上,一颗不断变强的进取心和面对目标专注、务实、认真的那股劲儿才是他们走向世界的垫脚石。
日本足球日本“魂”
日语中有一种常用的表达“魂”(tamashii),指在人们内心深处被认为是生命力源泉的东西。例如,手工艺者被称为“职人”,那么驱动他们一生不断精进手艺的便是“职人魂”。
赛场上,日本球迷最喜欢打出的Tifo,一个是足球少年大空翼,另外一个则是风林火山,大空翼代表着日本足球的形象,而风林火山就是日本足球的“魂”。
风林火山这个词出自《孙子兵法·军争篇》,原文是: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这里面,其疾如风指的是动作神速,有如飚风之疾;其徐如林指的是舒缓行进,其行列齐肃则如林木之森然有序;侵掠如火指的是侵袭掠扰,有如烈火之猛,不可遏止;不动如山指的是屯兵固守,则如山岳之固,不可动摇。
日本战国时期的甲斐之虎武田信玄笃信《孙子兵法》,便将“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14个字用在他的旗印上,而这面旗就被叫做“风林火山”旗,又称“孙子”旗。如今这面原旗仍保存在日本盐山市云峰寺中。
经过千百年的演变和传承,风林火山对于日本人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不依不饶不屈的战斗精神,当这种精神化作他们无需提醒的自觉时,那么他们无论扮演什么角色,都会把自己的职责发挥到极致。
看日本队的比赛,最大的感触就是他们总是要把团队合作做到极致,把个人技术发挥到极致,无论成败与否,始终不放弃对极致目标的追求。
所以我们才会看到,在对德国的上半场中,尽管权田修一出现重大失误,但仍然能在下半场连续完成三次神级扑救;尽管浅野拓磨错过多次射门良机,但仍能在日本球迷的吐槽声中,把最难的一次传球化为小角度得分。
▲浅野拓磨
在前面我们说到日本在上届世界杯经历过的黑色14秒,而日本人专门为了这14秒做了一部50分钟的纪录片,你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做的吗?
日本NHK重新召集了所有上场的日本队员,邀请了当时比利时的主力队员,再请来足球领域的权威人士,包括曾经执教日本队的足坛名帅卡佩罗,然后调取现场28台摄像机镜头下的影像资料,一帧帧地回看比赛。
在半年的时间里,他们对这最后的14秒“反复鞭尸”,就是为了搞明白到底这14秒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哪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最终改写了比赛的结局。
为了这14秒的阴影,日本NHK在耗费50万欧元后,最终制作出这部50分钟的纪录片——《罗斯托夫的14秒》。
这部纪录片在B站上的浏览量高达36.9万,看过的网友纷纷发出了“这样处刑真的太痛了”,“14秒拍了50分钟,真是一个可怕的民族。”这样的弹幕。
在NHK的镜头下,受访球员毫不避讳面对失败的每一个细节,所表现出的不甘、自责和羞愧。时任队长长谷部诚当看到卢卡库漏球的那一刻自己明明有伸腿,甚至触碰到了球,却无法改变球的走向时,无奈地苦笑道,“如果腿再长一点就好了”。
战胜失败的唯一办法就是直面失败,日本人对罗斯托夫的14秒的“反复鞭尸”,就是要死得明白、输得服气,而不是靠一句“技不如人”或“虽败犹荣”一带而过,这种对于细节的苛求,对于目标的执着,令人唏嘘。
不过,这种对细节的极致追求也让军武君想到,它就像是硬币的正面,而反面就是僵化和钻牛角尖,其实再往深处讲,这种风林火山的用兵之道也早已溶入到了日本的国民性之中,这让他们时而安静,时而暴烈,时而彬彬有礼,时而凶残暴虐。
而这,就是为人们所熟知的“菊与刀”。
细思恐极的“菊与刀”
刚刚过去的12月13日,是我们的国耻日,这一天我们不能忘却,也不该忘却,因为这样的一个民族给了我们太多太深的创伤,所以不能怪我们总是用警惕的眼光审视这个民族的一切。
菊,代表高洁而脱俗,是日本皇室(万世一系的菊花王朝)的家徽;刀,代表的是勇气、忠义和荣誉,是日本武士道精神的象征。
美国人类学家本尼·迪克特研究日本国民性的书——《菊与刀》中,就用这两种看似相悖的事物来象征日本矛盾的国民性。
也许有人会说,现在的日本人早已不似当年,但有些文化基因是深深地刻在一个民族的骨子里的。
本尼·迪克特在她的另一著作《文化模式》首页,就引用了迪格尔印第安人的箴言:“开始,上帝就给每个民族一只陶杯,从这杯中,人们饮入了他们的生活。
她认为,人类的行为方式有多种可能,但一个部族、一种文化在这样无穷可能性里,只能选择其中一些,而这种选择有自身价值取向,通过形式化方式演变成风俗礼仪,从而形成这个部落的文化模式。
于是,他们既尚武又爱美,既注重礼仪又野蛮残暴,既笃信佛教又崇尚杀伐,既狂妄自大又卑躬屈膝,既欺凌弱者又跪舔强者,看似很分裂的两种性格在日本人身上却可以融为一体,所以有西方学者将日本称为“精神分裂的民族”。
关于日本人的这种双重性格,军武君其实是推荐大家看一看姜文拍的《鬼子来了》的,这部在日本被准许公映并获得热评的片子,对日本的国民性其实刻画的入木三分。
日本人对这部片子反应热烈,最多的感觉是真实,曾担任过二战日军教官的日本老人应姜文邀请首先观摩样片,看完后惊呼“这到底是资料片还是电影”。
片中,花屋小三郎和翻译董汉臣被俘之后,花屋在武士道精神的驱使下一心求死,但在被捆绑喂养一段时间后,武士道精神失去了参照系,荣辱观没了评价人,于是他最原始的生存欲望开始显现,也开始对农民喂养照顾产生感恩之情。
这种情形在抗战时期并不鲜见,不少被俘的日军死硬份子,在经过八路军的宣传和思想改造后,慢慢转变成反战份子并协助八路军,但没人愿意再回到日军,因为他们压根儿就不愿面对曾经那个集体。
▲高唱军歌的日籍战士
可是花屋却被送了回去,结果在战友轮番殴打中,花屋一次次地被打翻,然后又一次次地马上站得笔直挨下一顿打,武士道精神也被彻底唤醒,花屋甚至因此有点享受和窃喜。
想想现在加班文化盛行的日本,公司不强制加班员工也不走,明明都在磨洋工,但没谁敢主动先走,生怕被周围的人看不起,这种隐忍苟活不就是他们忠诚勇武无谓死亡的另一面吗?
片中还有两个日本兵进村要食物的片段,新兵要食物的时候对村民毕恭毕敬,点头哈腰,客客气气地说:“打扰了,请问能不能给我只鸡?”像极了和平环境中日本人,恪守礼仪,稍显拘谨,温文尔雅。
而老兵却一个大嘴巴子甩过去,骂了一声八嘎,把刺刀戳向前方,用最暴力也最直接的方式向新兵传授了经验,把战争时期日本军人的凶残暴虐表现得淋漓尽致。
后来,酒冢队长为了兑现花屋对村民许下的承诺,带着粮食来到村子和村民联欢,酒冢在村民面前引经据典描述了村名“挂甲台”的来历,表达了对中国文化倾慕和熟悉。
然而,酒过三巡酒冢转身翻脸就来了一场大屠杀,完美展现出了日本人对待中国文化和中国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仰慕中华文化却鄙视中国人。
在屠杀中,还有两个细节,花屋看到村民喝醉酒后抚摸酒冢脑袋引发不快后,立刻起身殴打这个曾经熟悉的村民,继而毫不犹豫地举刀砍死;屠杀一开始,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军官在被酒冢嘲笑没血性后,抓起那个他经常给糖吃的小孩,一刀劈死,还满脸自豪。
这次世界杯日本和德国队比赛前,日本队员堂安律回忆,之前与中国队的比赛也在这里进行,而当时的自己没有获得上场机会,当队友庆祝进球和胜利时,自己只能不甘心地一个人在场边跑圈。
堂安律信誓旦旦地说道,“绝对要在这儿把(欠的)账还上,把它从一个有点坏印象的体育场变成一个装满美丽回忆的体育场”。在与德国队的比赛中,堂安律替补出场,攻入了价值千金的一球,帮助日本队扳平比分。
这熟悉的味道不禁让人想到,当年在进入中国战场之前,那些日本兵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想法?当曾经的同乡在中国百人斩的时候,有多少日本年轻人正在跃跃欲试呢?
抛开历史恩怨来看,日本足球确实踢得不错,如同奔腾的泉水,纯净、干冽,奋勇向前,无从阻挡,酣畅淋漓,着实是世界强队的水准。
但是,作为一个中国人,恰恰最不能放下的就是历史的恩怨。日本足球取得今天的成绩,与他们的“魂”分不开,这值得我们尊敬,但是我们又不能仅仅是尊敬。
毛主席曾说过,“在战略上,应当轻视敌人的时候,却决不可在每一个局部上,在每一个具体问题上,也轻视敌人。”
在日本取得成绩的背后,我们更应该清醒地认识到,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今天的高度,师夷长技以制夷,这句话时至今日仍不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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